前边我们讲霸王项羽其实是死在东城,也就是今天的滁州市定远县二龙、大桥、下马(乡、村)一带。那么,霸王究竟是怎么死的呢?为此,我深入东城古战场进行多次实地考察,我认为东城大战的最后战况应该是这样的。
霸王与汉*在东城拼打到了最后,汉*虽然人多势众,但仍然没有谁能够靠近霸王。于是汉*作出决定:挑选五六个厉害的士兵—四面出击,大家同时冲上去攒杀项羽—项羽就是这样被捅杀死的。由于项羽一直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不可能、也决不会投降。所以我们可以想象年前的这场战斗是何等惨烈!我认为这场战争可以被追颂为年前的东方滑铁卢。
其实,西汉时期一直有“五侯杀项籍”的佳话在官场上和文书中流传。为了求证项羽确系被杀、而不是自杀,我们从《史记》中找出了又一串证据—《史记》之十表。
《史记》之十表,是以表的形式记载当时社会*治生活中的大事和自然界出现的怪异现象。各表在所列述*治事件中,有一项内容就是记载君王诸侯以及王宫重臣们的死亡时间和死亡方式。其中当然也记载有项羽的死亡时间和死亡方式。’那么,《史记·十表》是怎么记载项羽之死的呢?
《史记·六国年表》、《史记·秦楚之际月表》、《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以及《史记·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总共记载了位帝王将相和诸侯大臣的死亡时间和死亡方式。太史公依据他们的不同级别,分别记载为:崩、亮、卒、死、亡,以及自杀、(被)斩杀、(被)击杀、(被)盗杀、(被)坑杀、(被)烧杀、(被)醉杀、(被)轼杀、(被)烹杀、(被)鸡杀等。各表所记载内容客观、真实、明白。自杀、被杀—两种死亡方式径渭分明。
在《史记·六国年表》等四表中,清楚地记载着“自杀”的有13位诸侯大臣。比如,和项梁、项羽同时起兵反秦的魏王咎,在《史记·秦楚之际月表》中明确记载着:“魏王十年咎自杀。临济降秦”;而在同一表中记载着项羽的死亡方式却是被诛杀,而不是“自杀”。
我们还发现:《史记》十表中涉及项羽之死的共有7处记载,竟然分别是:诛羽、寻诛籍、已杀羽、共斩项羽、共杀项籍、杀项籍、已杀项羽—在记叙项羽死亡的过程和方式时,项羽全都是被动者,竟无一处有项羽“自杀”或“自刎”的字影。
由于司马迁在《史记·六国年表》、《史记.秦楚之际月表》、《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史记·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以及《史记·高祖本纪》、《史记·灌婴列传》等多处,都真实记载了项羽是被杨喜、王黔、吕马童、吕胜、杨武等5人共同搏杀而死。所以,楚汉战争结束一个世纪以后出生的班固,在撰写《汉书》时几乎全部照抄了《史记》中关于“五侯斩项籍”的记载。
项羽是被S个壮士齐声吼叫着、同时冲上去戮力搏杀而死!他死得非常悲壮惨烈!据《定远县志》记载:当时霸王已经“身披数创,鲜血直流”,面对同时从四面八方冲杀上来的五六个凶汉,他该怎么办?当然,他会奋力反击!然而,这个搏斗的过程和细节,《史记》却没有记叙,只能任由人们去想象了。但项羽被杀这个事实,《史记》、《汉书》都如出一辙地做出了明确记载:“灌婴所将卒五人共斩项籍,皆赐爵列侯。”就是说:灌婴所率领的数千骑中有5人同时冲上去合力杀死了项羽。我认为这是历史的真实。
根据众多史志记载,结合定远县境内的遗址遗迹和民间传说,我们能够合理想象出当时东城大战的情景:
时间:公元前年冬,某日午后。
地点:东城西郊原野(今定远南50里二龙乡虞姬村)。
地形:平原—丘岗—池河北岸(河套之中)。
汉*:近骑兵在奔突、嘶鸣、呐喊,从四面八方对一个小土岗实施着包围。
楚*:在一个岗坡上,项王及20余骑被团团围住。
项王状态:血染战袍,身受创伤。自昨夜坟下突围至阴陵即遭汉*拦截,恶战后脱险,他一直在奔驰、厮杀,加上近半个月来屡屡败北,项羽是人而非神,此时之状态,可想而知。
士气对比:
1.“自度不得脱”的项王,匆匆掩埋虞姬头颅,其摩下护卫在周围,他们用疲惫、绝望的眼神监视着漫山遍野、汹涌而来的汉兵。
2.汉骑兵传唤着灌婴口令:“放走项王者斩首!杀死项王者封侯!”顿时,群情激荡:“杀死项羽!杀死项羽!”数千名汉*眼看项王只剩下寥寥数骑(楚*对汉*为1},此时汉*的呐喊、战马的嘶鸣正激荡着汉*士气。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汉*中杨喜、王黔、吕马童、吕胜、杨武等5人(据日本汉史研究专家李开元教授考证:5人之中有4人是两三年前向刘邦投降的秦国骑兵,他们怀着对项羽的仇恨)吼叫着一齐冲上来,几乎同时将长戟狠狠刺进项王躯体;英雄愤怒还击,但他踉跄着仆地、死了。根据我的研究,项羽在回击5人搏杀中,极有可能刺伤了杨喜、王翁二人,但已不是致命之伤。
为了说明杨喜、王翁、吕马童、吕胜、杨武等5人被赐爵列侯,确实是因为“共斩项籍”,而不是像传说的那样在项羽自}ml之后大家争抢得来项王肢体才被封侯,我们还有必要了解刘邦夺得天下之后封侯定爵时的相关背景。
我们应当承认,以刘邦为首的一群胜利者,在8年战争经历中已经不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之所以能在诸侯林立中脱颖而出,成功夺得天下,主要是因为网罗并凝聚了一大批人才。但是正因为人才荟萃、功臣济济,胜利之后评功定爵、论功封赏时才显出矛盾尖锐、竞争激烈。
《史记.萧相国世家》中有这样一段描述:
汉五年,已杀项羽,即皇帝位,论功行封。群臣争功,岁余不决。上以何功最盛,先封为榔侯,食邑八千户。功臣皆曰:“臣等身披坚执兵,多者百余战,少者数十合,攻城略地,大小各有差,今萧何未有汗马之劳,徒恃文墨议论,不战顾居臣等上,何也?”
由上可知,在论功行封时,皇上刘邦亲自提名一人,而且提的是一位很有威信的人物,但却立即遭到众功臣的当面反对,可见刘邦胜利之初,在评功定爵时,还是相当民主、透明和公道的。
再看《史记·留侯世家》:
上(刘邦)已封大功臣二十余人,其余日夜争功不决,未得行封。上在洛阳南宫,从复道望见诸将往往相与坐沙中语。上曰:“此何语?”留侯曰:“陛下不知乎?此谋反耳。”上曰:“天下属安定,何故反乎?”留侯曰:“陛下起布衣,以此属取天下,今陛下为天子,而所封皆萧、曹故人所亲爱,而所诛者皆生平得仇怨,今*吏计功,以天下不足遍封,此属畏陛下不能尽封,恐又见疑平生过失及诛,故即相聚谋反耳。”
再看《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
群臣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可见,当时因为争夺功劳,矛盾斗争尖锐。彼此互不相让,功臣之间互相论争、比照、评比,大家不仅要历数战斗经历和功劳,还必须论资排辈,在汉高祖所赐封的百余名功臣中,就有40多位功臣是在互相攀比中衡定每一个人功劳大小的。对此,《汉书·功臣表》做了真实记载。其中张榜公布的就有:
汾阴悼侯周昌,功比清阳侯。
梁邹孝侯武虎,比博阳侯。
成敬侯董谍,比厌次侯。
阳信胡侯吕青,功比堂邑侯。
汁防肃侯雍齿,功比平定侯。
贯齐侯傅胡害,功比台侯。
敬市侯阎泽赤,功比平定侯。
平悼侯工师喜,比费侯贺。
鲁侯奚涓,功比舞阳侯。
城父严侯尹恢,功比厌次侯。
昌武靖信侯单究,功比魏其侯。
高宛制侯丙猜,功比斥丘侯。
平皋场侯刘它(项它),功比软侯。
阳河齐侯其石,功比高湖侯。
涅阳严侯吕腾,比杜衍侯。
武原靖侯卫肤,功比高陵侯。
清简侯室中同,比彭侯,户千。
强围侯留脸,比彭侯,户千。
襄平侯纪通,功比平定侯。
平严侯张瞻师,功比吴房侯。
高景侯周成,功比辟阳侯。
开封愁侯陶舍,功比共侯旅罢师
试想,假如杨喜、王翁、吕马童、吕胜、杨武这5个家伙真的是在项羽自杀之后,为了争抢项羽肢体而相互残杀,而且“余骑相蹂践争相王,相杀者数十人”,那么,倒是应该惩罚他们的劣行,还怎么可能被赐爵封侯呢?
杨喜等5人,因为“共斩项籍”而“赐爵列侯”,还可以从同时追击项羽至东城的其他功臣的赐封中得到印证。
高陵囤侯王虞人,是屡立战功的一员猛将,他对于刘邦的忠心耿耿以及为汉家江山所立下的赫赫战功,是杨喜、王黯、吕马童、吕胜、杨武等5位所不能相比的,而且他也参加了东城大战,但他在东城之战中未能亲手杀死项羽,侯状户数只有户。(见表10《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
《汉书·功臣表》评价“高陵囤侯王虞人,以骑司马汉元年从起废丘,以都尉破田横、龙且,追籍至东城,后又以将*击布,侯九百户”。
再看曾经挽救刘邦性命于危难之中的一位大功臣—祁毅侯增贺,《汉书·功臣表》载:
以执盾汉王三年初起从晋阳,以连赦击项籍,汉王败走,贺击楚迫骑,已故不得进。汉王顾谓:‘贺祁王!’战彭城、斩项籍,争恶,绝延壁,侯,千四百户。
就是这么一位拼死救了皇上,又两次恶战项王差一点丢了性命的功臣,侯状户数也只有户,比杨喜、王翁、吕马童、吕胜等4位皆低下。可见杨喜等4位确因战功显赫才会有此赐封。而什么功劳能比救皇上性命的功劳更大呢?冯其庸老师认为:“楚汉之争,高祖最大的胜利,无过于消灭项羽了。”无疑,只有斩杀项籍者功劳最大。而假若他们是相互争抢、还残杀了几十位自家弟兄,显然不会令众功臣信服,可以想象在评功定爵时若如此有失公平,众功臣岂不要闹翻了天?
再看随同灌婴追羽至东城的另外几位资深功臣:《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和《汉书·高惠高后文功臣表》同样记载:魏其侯周止,以舍人从起沛,以郎中入汉,为周信侯,定三秦,以为骑郎将,破项籍东城,侯,千户。
“定三秦”是汉*夺取*权、解放关中的关键战役,汉功臣们皆以参加平定三秦战役为荣耀,可见周止不仅资历深,而且战功卓著。他也追杀项王至东城,只可惜未能亲手杀死项羽,只封了个千户侯。比杨喜少了户。东茅敬侯刘到,以舍人从起场,至霸上,以二队入汉,定三秦,以都尉击项籍,破藏茶,侯,捕韩王信这也是一位忠于汉王的老将*,为将*,千户。
这也是一位忠于汉王的老将*,跟随灌婴南征北战,战功显赫,他的侯状户数也只有千户。
乐成节侯丁礼,以中涓骑从起杨,为骑将入汉,定三秦。为正奉侯,以都尉击籍,属灌婴,杀龙且,更为乐成侯,千户。
刘到、周止、丁礼等3位都是资深功臣,而且3人都追羽至东城,参加了东城大战,只因为没有能够亲手斩杀项王,所以3人仅破赐封为户侯。
王虞人、增贺、刘到、周止、丁礼等人,资历、职衔均在杨喜、吕胜、王翁、吕马童等之上,大家又同时跟随灌婴追羽至东城,参加了东城大战。为何在同一场战争中,老将反而不及士卒功劳大?再说,5人“共斩项籍”中,杨武为骑都尉—职级较高,然而杨武受封禄却最少,只有户。这说明只是拿到了项羽的一个肢体是不行的,还得细致评议斩杀项羽的搏击过程,甚至还要看你是刺中项羽的哪个部位等细节—以此才能区分功劳大小、定出功
臣位次。显然,在搏杀项王过程中杨武功劳居末,我倒是认为杨武所得到的项王肢体,还真可能有“与他人争抢”之嫌疑哩(当然,这种争抢也是发生在共同捅死项羽之后),至少,在评功赐封前,大家对于杨武的功劳可能是有些争议的。这也许就是“余骑相蹂践争项王”的话引子。而对杨喜这位关中大汉的考证,我们发现在斩杀项羽过程中立下头功的杨喜确系原秦*骑士,对项羽怀有刻骨仇恨,在东城战场上他死死紧逼项王。因此太史公在《史记·
项羽本纪》中特别写道“是时,赤泉侯为骑将,追项王,项王镇目叱之,赤泉侯人马俱惊,辟易数里”。“辟易数里”—这显然是夸张了。但是,可以肯定:赤泉侯杨喜在汉*追杀项羽的过程中,确实冲锋在最前沿,他的功劳肯定最大,当然,他也有可能因此而流血或受伤,所以他所接受的赐封功劳最多—1户,居5人之首。
在研读《史记·项羽本纪》原文时,还有一个问题不可忽视:如果照司马迁所描述:项羽在自列之前发布了一个重要声明,也可以称为项羽的一项重要遗嘱—那就是他的头颅是要赠送给故人吕马童去领赏的,即所谓“吾为汝德”(也有些《史记》版本是“吾为若德”),那么,按司马迁所描述的那个气氛和场景,项羽从不肯过江到自}}1而死,完全是他个人思想上的一念之差—他本来完全可以坐船渡江东去的,而且汉*还无船去追击他。就是说,假如不是看见了故人吕马童,想到“吾为汝德”,项羽还不一定就这么快自列而死呢。我们也有理由这样说:假如太史公描述的这一切不是民间传说而是历史的真实。那么,吕马童就应该被汉*评定为“诛籍特等功臣”!因为项羽是大声喊叫着要把自己脑袋赠送给吕马童的,这可是大家都听到的“霸王遗言”呀。假如项羽确实是说着说着就自杀了,那么,这象征着项王信誉的头颅有什么理由不属于吕马童?怎么说也不应该由“王豁取其头”啊。据此,我们还可以推断,假如项羽真的对吕马童说“吾为汝德”!怕是连汉王刘邦也应该暗自庆幸、或者私下里奖赏吕马童才对呢,怎么可能会出现“王聆取其头”及吕马童的功劳反而在杨喜、王黔、吕胜等3人之后呢?难道说吕马童的头脑出了大毛病?于是自己坚持放弃了这个“头功”?
从《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第六》和《汉书·高惠高后文功臣表第四》中,我们还发现:“共斩项籍”的S人在封侯时间上竟然是分为3次进行的,而且时间之先后相差甚远。杨喜、吕马童、王}3人始封时间同为“汉六年正月己酉”,但所封侯状户数相差户。吕胜始封为“汉七年”,而杨武始封时间竟然推迟到了“汉八年三月辛卯”。同样得到项王肢体的5人,却在赐封时间、侯状户数上差别如此之大(杨武比杨喜迟封2年,侯状户数相差户)—如此大的分封差异,足以说明《史记·项羽本纪》所述项王自杀后,汉*争抢项王尸体“最其后,郎中骑杨喜、骑司马吕马童、郎中吕胜、杨武,各得其一体。五人共会其体,皆是。故分其地为五”,应该是民间传闻。
我们不妨再来分析一下《史记·项羽本纪》中关于项羽自刎时的这段文字。
项王身亦被十余创,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曰:‘若非吾故人乎?’马童面之,指王聆曰:‘此项王也。’项王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汝德。’乃自自刎而死。王爵取其头,余骑相蹂践争项王,相杀者数十人。最其后,郎中骑杨喜、骑司马吕马童、郎中
吕胜、杨武,各得其一体。5人共会其体,皆是。故分其地为五:封吕马童为中水侯,封王爵为杜衍侯,封杨喜为赤泉侯,封杨武为吴防侯,封吕胜为涅阳侯。
假如事实真的如上文所说,这5人就不应该有分封上的差异。再者,假如是“抢得项王肢体便为侯,抢不得肢体便不封”,那么,颖阳諮侯灌婴可是连项籍的一根汗毛也未抢到,应该不记杀羽之功,或者只能记载他有“率领指挥之功”。然而,在《史记·功臣表》上却明明白白记载着:“颖阳鳃侯灌婴从中涓从起杨,至霸上,为昌文君,人汉,定三秦,食邑。以将*属韩信,定齐、淮南及八邑,杀项籍,侯,五千户。”注意,在颖阳彭侯灌婴的功劳簿上,关键词是:“杀项籍”。
道理十分简单:假如项羽真的系自自刎而死,《史记·功臣表》上却记载:灌婴“杀项籍,侯,五千户。”众功臣岂不要大闹皇宫?至少也会被文人墨客们纠正为“追逼项王自杀有功,侯,五千户”。同样,杨喜等5人假如是与战友争抢又互相蹂践争夺而得到了项王肢体,《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第六》和《汉书·高惠高后文功臣表第四》就应该记载“得项王肢体”或“争(抢)得项籍肢体”。而决不会完全一致地都记载为“共斩项籍”、“共杀项羽”、“已杀项籍”、“杀项羽”。尤其是班氏撰写《汉书》字斟句酌,记载史实的真实性和严密性堪称史书之典范,不可能有如此马虎、荒谬的记载。
其实,从项王性格及其一贯行为来看,他也不可能自杀,而只会血战到底。让我们来回顾一下《史记·项羽本纪》所记载的项羽之行为和性格。
“秦始皇游会稽,渡浙江,梁与籍俱观。”籍曰:“彼可取而代之!”——可见项羽志向之大。正是为了实现他的帝王理想,他竟不顾会稽太守殷通对自己和叔父(杀人犯)有庇护亲信之恩,“遂拔剑斩守头”,而且就在衙门之内又“击杀数十名”无辜者。
值得我们注意的是:项羽和他的叔叔项梁是杀人犯,正在受到秦朝官方通缉,而会稽太守对他们待如贵宾,还和他们商议反秦大事,可见有相知之情或者称为“知遇之恩”吧。然而,项羽为了自己做国王举大事、不堪寄人篱下,一刀就宰了会稽太守殷通。这就说明项羽是“大礼不辞小让”的有志之士,他为了宏远的*治目标和历史使命,是不会顾念私人情义的。据此来看:他会把自己脑袋割下来扔给那个不屑自己的所谓“故人”么?
项羽素有“顺者昌、逆者亡”的秉性,而且常常表现为草营人命、滥杀无辜。24岁以前不说,就在他起兵之后的8年中,有记载的杀人就有12次,其中6次是大屠杀(外*城东的那一次大坑杀,是被一个13岁孩子劝止住了)。
让我们来回顾并分析一下项羽的一次又一次杀人:
“项梁前使项羽别攻襄城,襄城坚守不下。已拔,皆坑之。”
司马迁“不隐恶、不虚美”,他在《史记·高祖本纪》中又对项羽的襄城所为作出了侧面描述:
“怀王诸老将皆曰:项羽为人}J悍猾.贼,项羽尝攻襄城,襄城无遗类,皆坑之,诸所过无不残灭。”
可以说,项羽在与秦*作战中,基本上是战胜之后必屠之。
“项梁使沛公及项羽别攻城阳,屠之。”
“怀王置宋义为上将*,项羽为次将,救赵……项羽晨朝上将*宋义,即其帐中斩宋义头,出令*中曰:‘宋义与齐谋反楚,楚王阴令羽诛之。”,——斩杀宋义,说明项羽果决、敢为!同时还敢于编造合乎情理的假话—这件事同时也说明西楚霸王项羽是很有智慧的。
章邯已降楚,降卒有怨言。于是项羽乃召黔布、蒲将*计曰“不如击杀之”。于是,楚*“夜击坑秦降卒二十余万人新安城南”。
一个夜晚就杀死20多万士兵,而且是活埋—项羽杀人如麻,说明他当时压根儿就未曾想过天道、良心。
“居数日,项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收其货宝妇女而东”。烧、杀、抢、掠,他也从未想到过天道、良心。
占领咸阳后,有谋士韩生(《楚汉春秋》说这位谋士是蔡生,《汉书》说是韩生)劝说项羽定都咸阳。应该说这是极有远见的好主意,但项羽不予理睬,而且自负地说“富贵不归故里,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韩生失望后生气地批评项羽“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岂料项羽是听不得批评意见的,他竟然烹杀了这位有识之士。
“汉元年四月……趣义帝行,阴令衡山王,临江王击杀之江中”。
怀王执*期间并无大错,基本上还是尊重、顺从项梁和项羽意见的。项羽矫怀王命擅杀宋义(见《史记·秦楚之际月表》“羽矫杀宋义将其兵渡河救拒鹿”),这是典型的无组织无纪律行为,但是怀王也就紧接着任命项籍为上将*了。项羽最后不让怀王称王也情有可原,哪怕叫他回到民间去牧羊当个老百姓也是可以的,又何必置之于死地呢?说到底,项羽还是在记恨怀王当初不让他和刘邦一块向西攻打咸阳,而派他去救赵,使他失去了“先入咸阳为王”的机会。但是,实践证明由怀王主持的这一次分工,对于反秦大局来说是一次十分正确的部署。然而,项羽从私利出发、从个人得失考虑,是不能原谅这个“山寨式楚王”的,这一点充分说明项羽性格中具有心胸狭窄、旺毗必报的弱点。
“韩王成无*功,项王不使之国……既杀之。”
其实,韩王成一直听命于楚*,也是始终支持项羽的。早在项梁与秦*作战之时,他就在张良帮助下收复了韩国的一些土地、城池,有力地声援了楚*。最后,项羽不让他称王又杀了他,问罪理由十分简单:“你韩国的张良为何去跟随汉王刘邦?”由此可见,项羽是何等的不能宽容于人。
“汉王二年冬,项羽遂北至城阳,田荣亦将兵会战。田荣不胜,去之平原,平原民杀之。遂北烧夷齐城郭室屋,皆坑田荣降卒,系虏其老弱妇女询齐至北海。”太史公写到这里,也禁不住为之慨叹:“多所残灭!”认为项羽真的是有些残忍了。
“外*不下,数日,已降,项王怒,悉令男子十五以上诣城东,欲坑之。”
“外*令舍人儿年十三,往说项王,项王然其言,及赦外*当坑者。东至唯阳,闻之皆争下项王。”
司马迁在这里实际上是以暗笔责骂项王:只知道杀人,动辄杀戮,连13岁孩子都懂的道理,他却要经过孩儿指点后才能明白过来。
其实,《史记》有多处表现项羽残暴不仁、丝毫不讲天道良心,因而失民心、违民意。只因为司马迁对项羽的暴行,全都是简写、侧写、暗写,甚至一笔带过,因而未被读者所注意罢了。略举几例:
“项王烧杀纪信”,原因是纪信在刘邦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甘愿以自己的生命换取汉王逃生。
“项王怒,烹周苛并杀极公”,原因是周苛坚守荣阳被俘,项羽以“上将*万户侯”招降。可谓高官厚禄以引诱之,但周苛怎样回答项羽呢?他不仅不领情,还唾骂项羽“若不趣降汉,汉今虏若,若非汉敌也”。
周苛是一位有识之士。他看准了项羽(除打仗之外)德、才、能各方面素质都不能与刘邦相比,因而断言:项羽你不久就会成为汉王的俘虏,你根本就不是汉王的对手。
“项王怒,烹陵母”,原因是项羽欲招降大将*王陵,绑架王陵的母亲至楚*中,以贵宾相敬。但王陵母亲“既私送(王陵)使者,泣曰:愿为老妾语陵,善事汉王,汉王长者,毋以老妾故持二心,妾以死送使者,遂伏剑而死”。连一位老妇人都已经看透了项王必败,她期盼着自己的儿子能够选择光明的前程。
项羽临死前,在逃走阴陵城边还杀死了陈铎及其妻、妹3个农民。我在这里有必要说明:古阴陵即今天的定远县永康镇靠山村,是一个偏远的山区,即使在今天靠山村农民也很难听懂项羽的苏北宿迁话。估计当时项羽问路时行色匆匆,是不可能缓慢地说一些使对方听得懂的话。所以我认为田父陈铎并不是在有意欺骗项羽一行,而是没有听清楚项羽所问的渡口是哪个渡口?就随手往西一指说:向左!因为项羽自北来,陈铎面北答话,左,就是西。陈铎当时在心里想:往西30里就有个古渡口,项王所问的也许就是西边那个渡口吧?所以,我认为陈铎被项羽所杀是冤枉他了。对于陈铎被杀这件事,司马迁未作记载。《史记·项羽本纪》只写道:“项王至阴陵,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给曰:‘左。’左,乃陷大泽中,以故汉追及之。”刘邦登基之后,陈铎后人理所当然要求封功赏赐。于是,皇上封陈铎为“阴陵忠义王”,封陈铎夫人为“一品夫人”,封陈铎妹妹为“忠贞姑”。陈铎祠堂的断壁残垣至今仍在诉说着当年发生在阴陵城边这个阴差阳错的故事。
其实,这也是项羽最后一次不该杀的3个人。试想,假如田父陈铎故意欺骗项王,他有充足的时间躲藏起来。再说,阴陵历来为楚地;九江郡的阴陵县、东城县当时都属于项羽的势力范围。阴陵、东城(今定远县)老百姓从来是称赞项王—因为他是抗击秦王朝的英雄,民间称其“万人敌”(《定远县志)))。我曾看过陈铎家谱,知道陈铎祖籍属今江西省,也属江左人氏,他又何必欺骗自己的大王呢?当然,刘邦夺得天下后,被冤杀的陈铎家人理所当然要申诉邀功,但事实究竟是怎么回事?司马迁真乃绝代史家,他的文字既忠于官方文书记载,又于字缝间留下余地和空间,于是妙笔写道:项王至阴陵,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给曰“左”。左,乃陷大泽中,以故汉追及之。试想,“左”,俩人对面而言,“吾之左即汝之右也,何错之有”?
田父陈铎一家被杀,又一次说明项羽是眶毗必报的,在那么紧急关头,他仍要坚持找回原路,杀了陈铎,又砍了陈铎妻和妹才肯罢休。当然,司马迁在这里也暗写了项羽因性格弱点而酿下的悲剧。“左,乃陷大泽中,以故汉追及之”。假如项羽一行发现自己陷人沼泽之后,不再去寻仇(指错路的)陈铎,而是放他一马,直奔东城方向而去,也许汉*就追不上他了。我们相信,项羽一旦到了江东稍微整顿一些人马,灌婴这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一句话:项羽眶毗必报的性格弱点,是导致他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
纪信、周苛、王陵老母(且不说陈铎)这些人皆愿以生命去帮助刘邦,司马迁“不虚美、不隐恶”,真实记载下项王在百姓心目中失道寡助的劣势,实际上是以曲笔写出项羽不施仁*,“欲以力征经营天下”,最终失去天下的必然结局。
项王自会稽起事至东城殉难,胸中只有两个信念:一是复仇泄恨,二是称王称霸。为此,他一往无前、决无反顾,顺我者活、逆我者死!
谭嗣同云:草营人命者盖不信天命。项羽正是这种不信天命的人。他短暂的一生,只会杀戮,只信武力,一意孤行,“以力征经营天下”!—他怎么可能突然之间改变秉性,开始信奉天命、叹息“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了呢?
说到项王性格,我们不能忘记“巨鹿之战”、“破釜沉舟”,那是项羽秉性的一次大彰显、大宣泄!中国民间有句俗话:江山易改、察性难移。项羽其人在战场上、在战斗中只会选择战胜或战死!而决不会认命服输!当然,项羽在无碍自我大目标的情况下,也是有情有义,而且惜守信誉。这样的例子也不少:如他对虞姬、对司马欣、对董翁、对曹咎可谓有情有义;就是对章邯这个有杀叔父之仇的恶人,他也可谓是信守诺言的。鸿沟之约他更是一诺千金:说不打就不打了。“项王已约,乃引兵解而东归”。然而,这一次项羽可是吃大亏了。司马迁以“解而东归”4个字,写出了项羽之傲直,这是导致他*事上很快失败的性格缘由。
说到项羽性格,我们不能不说到他独立指挥的第一场战役—攻打襄城。据我考证,此战役之目的是楚*统帅项梁为了寻找反秦先驱者陈涉的下落。《史记》明确交待:项梁、项羽在占领控制会稽郡所辖各县邑的时候,陈涉已经遇难。邵平是假借陈涉之命封项梁为楚上柱国,催促项梁赶快过江来抗击秦*的。但是不久便有民间传闻:说陈涉还没有死,就被囚禁在襄城。于是项梁命令项羽率*长途奔袭直捣襄城,目的当然是希望能够解救陈涉。出于义愤,襄城被项羽攻破之后,楚*进行了一次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司马迁对此进行了侧面描写,称之为:“襄城无遗类。”就是说,老老少少全被杀光,不留一个活口!这是项羽性格的第一次大暴露。
此外,我以为项王不可能自杀,还有一个特别的理由:他自固陵退至坟下,胸中一直燃烧着义愤和雪耻的怒火。因为鸿沟之约,是楚汉双方自愿签订的和平停战协议,刘项双方都信誓旦旦地承诺,就此停止战争!而项羽是烙守信义的,他很快如约放回刘邦父母妻子一行人质,“汉*皆呼万岁”。司马迁描写项羽遵守协约的情状是:“项王已约,乃引兵解而东归。”就是说项王已经遵照条约规定,带领*队很松懈地往东撤退。一个“解”字,写出了楚*在鸿沟之约签订之后那种松拉懈怠的情状。当时楚*中有一些当地士兵甚至放下武器,解甲归田去了。然而,转眼间,刘邦却背信弃约、追袭楚*,重新挑起战火。对此,项羽乃至虞姬的胸中当然充满了被欺骗、被讹诈的愤怒。可以想象,自命为诸侯霸主的项羽怎堪忍受如此大的耍弄和屈辱?
当时,郁积在项羽胸中(对于刘邦)的愤怒是:秦王朝主力*章邯集团是被我项羽打败的;你刘邦刚起兵时那么可怜,你的部下雍齿等弟子也都瞧不起你而投靠魏国了;在你刘邦最困难的时候,是我叔父武信君拨给你人马,才使你收回丰城、竖起了旗帜;鸿门宴上我项羽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明白;后来,我封你为汉王也是你自己同意认可的;我总共封十七八个诸侯王,但是临行前唯独送给你汉王3万人马,目的是帮助你去蜀地开发—可你后来竟然得寸进尺、步步紧逼,连鸿沟之约、与我平分天下,你也都不满足,你这不是明摆着要消灭我项氏吗?依照项羽一贯的脾气性格,项羽此刻应该怎么办?让我们来参照当年他对刘邦是为何而“大怒”的—一“行略定秦地。函谷关有兵守关,不得入。又闻沛公已破咸阳,项羽大怒。”只因为刘邦抢先一步进人了咸阳,项羽便大怒。由此,我们应该相信:面对今天欺人太甚的汉王,他一定会怒不可遏地发誓:“不杀刘邦、誓不为人!”而此时的项王也.只有江东再起才能报削此仇!这也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制定的战略转移计划。他又怎么可能到了江边却突然改变主意,有船不渡了呢?
以愚之见,项王若真的来到了乌江渡口,唯有发现了新的有利战机,他才会“有船不渡”。但是“有船不渡”之后,他也不会“自刨而死”,一如当初“破釜沉舟”那样,他会一直战斗、战斗!直至仆地而死!